岩波书店《漱石全集》的编纂与出版秘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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岩波茂雄在策划《漱石全集》出版时,将其视为毕生事业。与樋口一叶、北村透谷、尾崎红叶等作家的全集相比,《漱石全集》在出版形式和内容设计上进行了创新尝试。它首次采用预约制销售模式,既能控制印刷数量,又能降低经济风险,对出版社极为有利。尽管预约制在1920年代的“元本”时代被改造社、春阳堂等广泛采用,但岩波书店仍是文学全集领域的先驱。

大正八年初版《漱石全集》十四卷封面

岩波书店在《漱石全集》的预约样本中明确了以下条款:

一、仅接受预约购买;

二、自大正六年十二月起至大正七年十一月,每月发行一册,共十二册;

三、装帧采用洋装菊版府绸封面,书顶烫金,木版浮纹,每册约八百页;

四、预约截止为大正六年十月三十一日;

五、定金三圆(用于末卷抵扣);

六、每册售价三圆;

七、邮寄细则(略)

根据规则,读者需每月支付三圆定金,首笔定金用于末卷结算。样本中还附有铜版纸印刷的实物照片,展示小说、俳句、书简等不同文类的版面设计。样本提及可能出版别卷,收录未收入正集的早期文章。

邮寄规则细分“东京市内”“内地”“台湾库页岛”“朝鲜伪满”“外国”五区,并列出月付和一次性邮费。十重田裕一分析认为,岩波意图通过国际配送将漱石塑造为“世界文豪”。但关东大地震后的第三版样本中,“外国”项消失,显示发行范围缩至日本本土及殖民地。

据编辑回忆,初版直接订阅者众多,需挂号寄送。岩波原计划印三千部,但预约量达五千七百人(另有说法为三千或五千八百人),远超预期。松冈让在《漱石的印税帖》中记载,全集总印数约七万七千册,显示巨大成功。

“检印”指作者版权页盖章授权。《漱石全集》使用“漾虚碧堂”印章,源自漱石书斋名。店员需携版权页至漱石山房钤印,初版至第三版均循此制。

初版版权页与漱石检印细节

五千七百部订阅量在当时堪称惊人。红野谦介数据显示,漱石单行本如《虞美人草》初版仅三千部,《三四郎》三千四百部,缩印版如《哥儿》仅八百部。相较之下,全集销量证明其市场影响力。

松冈让及其印税记录研究

初版首卷于1917年漱石忌日发行,1919年完成配本。因反响热烈,次月启动第二版(每册涨至4圆),预约量达六千五百人。1924年推出第三版,1928年发行普及版二十卷。同期,岩波还推出缩刷版,如《心》售价1圆,进一步扩大读者群。

十重田裕一指出,全集成功为岩波后续全集出版奠定基础。震后推出《斯特林堡全集》《康德著作集》等,战前出版芭蕉、芥川龙之介等名家全集,战后以《三木清著作集》重启,形成“全集的岩波”现象。

学者三木清肖像

初版发刊辞列明各卷内容:第一卷《我是猫》,第二卷短篇集,第三卷《虞美人草・矿工》等。编辑承诺以原稿为基准,力求成为权威版本。但月均八百页的校对量极大,加之原稿散佚,导致进度延误。1918年4月、7月配送中断,安倍能成指岩波低估编辑难度,与校对者产生矛盾。

筑地活版制造所旧貌

校勘工作主要由森田草平与小宫丰隆承担。小宫后成为漱石研究权威,森田则负责小说部分。内田百閒、林原耕三等协助,但林原因学业退出。百閒在《思想》特辑中回忆,校对难点在于词尾处理,因报社常用注音铅字,与漱石原稿差异大。

森田草平与小宫丰隆工作照

林原耕三留有《漱石文法稿本》,细致记录语法问题。森田制定编辑规范,统一送假名、汉字用法,但日语标准化程度低,工作极具挑战。红野谦介认为,此举推动了近代日语文体探索。

内田百閒与林原耕三校对场景

1918年8月,第九卷发生装订事故,681页与683页错位。岩波发函致歉,承诺补寄页张。同年流感大流行,导致印刷所停工,校对者病倒,配送屡次延期。1919年3月,校对手变更为小宫丰隆,森田等人退出。

初版第九卷错页示例

最终,原定十二卷扩至十四卷,增加《续书简集》和别卷。矢野进也评价,全集收录范围广,校勘严谨,成为个人全集典范。岩波后续版本均以此为基础修订,影响深远。

漱石《道草》手稿真迹

主要参考文献:

安倍能成,《岩波茂雄传》,杨琨译,生活・读书・新知三联书店,2014年。

紅野謙介,《物語岩波書店百年史(1): 「教養」の誕生》,岩波書店,2013年。

十重田裕一,《岩波茂雄 : 低く暮らし、高く想ふ》,ミネルヴァ書房,2013年。

矢口進也,《漱石全集物語》,岩波書店,2016年。